台北市長選舉 打延長賽 柯險勝 丁提選舉訴訟
相差三二五四票 不到千分之三
〔記者張文川、鍾泓良/台北報導〕首都市長選戰在昨天凌晨計票結束,國民黨台北市長候選人丁守中以三二五四票的些微差距,敗給現任市長柯文哲,丁凌晨三時許至台北地院聲請查封北市全部票匭並重新計票,近日會提出選舉無效之訴。
丁聲請驗票 將提選舉無效之訴
丁守中昨下午開記者會指出,民進黨高層、台北市長柯文哲的市府顧問蔡壁如,選前幾天就不停操作棄保,前天投票出現一堆亂象,包括許多投開票所,有民眾排隊兩、三個小時,很多年長者只好放棄投票;開票所下午四時仍開放民眾排隊投票;甚至出現考試院投票所僅用桌子隔開,一邊開票、另一邊投票。
質疑邊開票邊投票 有違公平性
丁守中說,向法院提出重新計票及選舉無效訴訟,不為個人成敗,而是關乎中華民國選舉制度的公平性;全台只有台北市有綠白合作的「棄保效應」,卻出現了三個小時的「一邊開票、一邊投票」,這是民主的恥辱,希望他是這套不完善選舉制度最後的受害者。
丁守中表示,國民黨主席吳敦義支持他提出重新計票及訴訟的決定,因此今天將向法院繳交每票三元、合計四二八萬餘元的保證金,由他的競選團隊支出。
丁守中團隊律師葉慶元說明,重新計票如果出現逆轉,就不用提選舉無效訴訟;對於柯文哲指台北市選委會很公正,葉回應,柯文哲的副市長林欽榮就是選委會主委,所主導的選務是否公正,大家一想就清楚。
這篇文章,純粹抒發一點心中感想,不做任何政治評論。
在看到丁守中敗選後,如此迫切地提出選舉無效之訴,凝重的表情全寫在臉上。此時,又再看到網路上的人齊聲大罵他「輸不起」,心中難免一慟,想起了某些事情與情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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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大學最後一年的最後一學期,除了某一科的成績尚未公布,其他學科都已順利通過,只要最後一科再及格,我就可以順利畢業。然而就在最後一刻,我看到了最後一科的學期總成績——D(D代表不及格)。那一刻,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原本安排好的人生規劃瞬間崩塌,我知道我可能就要因此延畢整整一年。
那時,我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,我想知道為什麼,我想知道這個結果是否公平,於是在看到不及格的那一刻,我立刻打電話給教授,想要和他確認期末考卷有沒有改錯。當然你也可以說,我這種行為就是不願意接受已經發生的事實,就像丁守中做的事一樣,就是單純的輸不起。
接下來,故事很戲劇性地就結束了:我打給教授,教授沒接。我到辦公室找,教授不在。我打給助教,助教說教授出國了,一個月後才會回來。這一個月有什麼影響?有!有非常大的影響!如果一個月內成績有誤要修正,教授不會怎麼樣,但一個月過去以後,超過教授可以更改成績的期限,到時如果成績要再修正,需要經過校務會議討論,而且教授還會被校方高層檢討,對於考核會有重大影響。那用膝蓋想也知道,教授怎麼可能會去改一個學生的成績,以影響自已一整年的考績!?
好,最惱人的事情終於來了,我的學期總成績是58.7。於是等教授回國之後,我和他討論了數次期末考卷的問題,確實有幾題有爭議,但他始終不願退讓。最後他跟我說:「總成績最多加到59,不能再高了。」聽到這句話以後,我知道教授的立場就是絕對不願意給到及格,於是絕望地離開辦公室。
所以,因為這一分之差,我延畢了整整一年。
當然,我知道你永遠可以說,問題就是出在我不用功而已,沒過就是沒過,就算差一分也是沒過。老實說,這道理我當然懂,但我心裡就是不想認地這麼徹底,就是不想承認這一切完全錯在自己。
是的,我輸不起,我就是覺得這一切很不公平。所以,在看到丁守中那種迫切地想跟世界「討個公平」的模樣,心裡難免覺得同情。畢竟,在乎的東西得不到,又有誰可以輕易覺得甘心?如果能夠輕易接受現實,那其實只證明了自己沒那麼在意而已。可是,我們大都不是這樣的人。我們會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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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的正義,在法學上有兩種分類,一種叫做實質正義,一種叫做程序正義。這兩種正義,都在彼此競逐真正的公平。舉個例子,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,為什麼奧運每四年只比一次?
如果有一個人,平時跑得比閃電俠波特(世界百米紀錄保持人)還要快,但因為奧運當天身體不適沒有跑出全力,這樣歷史不是對他很不公平嗎?所以,如果我們要知道誰是這世上跑最快的人,而且又要做到「真正的公平」的話,那應該是要每一年就舉辦一次奧運,四年以後再做個加總平均,這樣不是更接近所謂的公平嗎?為什麼非得要四年才舉辦一次?這對運動員怎麼會公平?如果一個人準備了四年,結果在奧運當天感冒發燒,進而影響表現,那又該怎麼辦?
同樣的,為什麼選舉要每四年一次?為什麼學測指考統測會考要每一年一次?為什麼成績的計算是以六十分為標準?為什麼打卡鐘八點以後算遲到?這一切追求的其實都不是實質上的公平,而是程序上的正義。而程序上的正義,在乎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公平,因為維護公平太耗費社會成本了,所以我們只能在彼此最能接受的情況下,盡力做出區隔。
所謂的做出區隔,意思是我們不會在意一個人是遲到一分鐘還是遲到一秒鐘,只要超過八點就是遲到,就是記點或扣薪,七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打卡和八點零一秒打卡,在追求程序正義的世界裡是完全不一樣的。我們只會在意一個人「有沒有」遲到,至於「遲到多久」?不重要。我們只想做出區隔,以增進管理效率。至於,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公平?在追求程序正義的世界裡,或許從來就不是最重要的。
所以,我們才不會每年都辦奧運,叫運動員每年都跑一次,然後四年後再做平均;我們也不會每年辦一次民意調查,叫選民每年都投一次票,然後四年後再做平均;我們更不會每個月就舉辦一次學測或統測,讓那些表現失常的考生,有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他們最想要的公平與正義。因為這樣做,都太耗時耗力了。
所以,我們不得不承認,為了增進效率,很多時候我們得放棄一部分(或許是很大一部分)的公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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坦白說,我們其實並不在意丁守中這次台北市長選舉的得票數是幾票,是57萬7566還是57萬7567,我們只想知道,這次是誰贏得這次選舉,我們只是要有個結果而已。至於公不公平?只有選輸的一方與當事人自己才會特別在意。
所以,你們其實也不會在意我的學期總成績是58.7還是59.7,教授也不會在意。這個世界最後只想知道,這門課到底有誰通過了?有誰沒通過?大家只是要有個結果而已。至於公不公平?只有當事人,而且是不滿意結果的當事人(也就是我自己),才會特別在意。
同樣的,下一屆奧運的百米跑者成績是9.58還是9.57,這打破世界紀錄的零點零一秒,是不是就真的代表著真正意義上的公平?有沒有可能是計時員按快了0.01秒而已?不知道。也不重要。這世界要的只是結果,要的只是程序上的公平與正義。至於,如果一個人平時百米都跑8秒以內,結果奧運當天測出來就是跑了10秒,他可以要求重新檢驗結果,但可不可以抗議賽制不公或選擇重測?很抱歉,他得等待下一個四年。這就是程序正義創造出的真實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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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,為什麼我們要活在這樣的世界裡?為什麼我們要接受一個公平如此不穩定的世界?
我不知道。但我相信,這就是為什麼人們需要信仰的原因。
正因為這世界的公平是如此不穩定,所以我們才需要一種至高無上的力量,在盡了自己的一切努力之後,在這種崇高的力量面前祈禱、屈膝,以祈求我們的奮鬥值得、祈求我們的算計有用、祈求我們的汗水沒有白流、祈求我們的野心不是想望……最後,我們緊握信仰,在一個符合程序正義的規則下,祈求命運之神眷顧,賞賜自己一個「真正的公平」。
會這樣做,其實是因為我們都不確定那個「真正的公平」到底在哪裡。
所以,每一次的勝負,就是一場人與命運之神的角力。在這場戰鬥裡,一切的規則與設計,不是為了讓敗者服氣,而是為了幫勝者創造傳奇,我們將自己託付於詭譎多變的公平之秤,讓意外得以插手、讓巧合得以降臨、讓遺憾得以發生、讓狂喜得以延續……這一切,都是在人力所及的算計之外,給予諸神插手干涉的空隙。於是,在這樣不穩定的世界裡,人們才會繼續禱告、繼續屈膝,繼續相信那股至高無上的力量,以換取下一次諸神應允的公平。
1 則留言
最後一段有押韻耶,是作家的職業病嗎?哈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