魚群我寫過書,於是很多人會稱呼我為作家,每次聽到這個稱謂,心裡都感到既榮幸又複雜。會榮幸,是因為我始終以作家這個職業為榮;會複雜,是因為我始終不知道,別人口中所說的作家,和我腦海裡想的作家,倒底是不是同一種人。
等一等?我剛剛是不是說了職業兩個字?既然說是職業了,那應該是要可以靠寫作養活自己的吧?畢竟,這也是我們對職業的普遍認定。
嗯,令人悲傷的事終於出現了,因為光靠寫作不兼職,真的很難有正常且固定的收入,也因此,魚群我有在兼職。其實我至今都不太敢在別人面前說自己是個真正意義上的作家,畢竟如果要把作家看成一種職業,那應該是可以靠著這份職業的薪酬撐起生活的。
不過後來想想也挺合理,因為作家的基本營利模式,除非作家本人再自行去挖掘,否則也只有版稅這個來源而已,怎麼可能掙得長久穩定的收入呢?
*
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,我就很好奇一個問題,直到最近才慢慢想通: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,為什麼這世上的人們,很喜歡給像「作家」、「歌手」、「演員」、「藝人」這幾種類型的從業者,冠上一種比較特殊的光環?或者說,為什麼在這些圈子裡打滾的人,或多或少,都能在世間得到一點所謂的「名氣」?
關於這問題,我從以前就一直覺得很有趣,因為無論是作家、歌手、演員、藝人,大家肯定都知道不少人,但說起其他職業,比方說公務員、工程師、護理師、營養師、建築師、心理師、醫生、老師……來,我問你,你舉得出三位台灣有名的工程師嗎?別說三位了,你講一位我聽過的就好,請問是誰?同樣的,公務員、護理師、營養師、建築師、心理師,甚至醫生,這些職業的人們需要付出的時間與精力,難道比不上作家、演員、歌手、藝人嗎?
不,我相信都是一樣的,甚至還要更辛苦,但為什麼從事這些職業的人們,無法在世間得到相應的名氣?
我想這是因為,他們的「努力」與「利」之間,已經或多或少成正比了。
試想一下,公務員這種職業,一旦得到,不用到多了不起,只要不犯大錯,該拿到的薪酬是不會中途喊停的。同樣的道理,一個混得普通的工程師、護理師、營養師、建築師、心理師、醫師、教師,其實普遍來說,就算成不了頂尖,還是能默默當個小白領,在世間尋得一線生機。這些職業,因為退路多,所以即使失敗,往往也不至於落得太過淒涼的下場,但是,像作家、演員、歌手、藝人這些職業,可就大不相同了。你想想,一個混不好的老師,跟一個混不好的演員比,哪個生活比較困苦?一個混不好的工程師,跟一個混不好的歌手比,哪個日子更難過?一個混不好的醫生,跟一個混不好的作家比,哪個生活壓力會更大?
這一切,是不是很好分辨?是的,你知道為什麼這些職業需要名氣、需要光環了嗎?
因為普遍來說,他們的「努力」與「利」之間,往往都嚴重不成正比!所以這世間,才需要賦予他們一點名,好讓這些從業者,得以繼續堅持下去。(注意,我們比較的是99%的一般人,而非1%的頂尖者。)
*
我始終認為,一份職業,聽起來愈是光彩,往往就代表著,這個行業的人們的收入就愈低,而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這些圈子裡的競爭都特別殘酷、特別黑暗,因為一將功成萬骨枯,每個輝煌的背後,都是無數黯淡與失落換來的。
所以,你說你的夢想是作家?
也好,朋友們,那就來吧,一起來賭注吧,拿我們的努力當籌碼,拿我們的人生來賭注,看我們那自以為的天賦與才華,是上帝的恩賜,還是撒旦的詛咒,我們一起前進,一起懷著渺茫的希望前進,抓著欲墜的繩索,在淤泥滿身前,看誰先開出希望之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