華山的史蒂芬妮與紅蘿蔔

魚群我有在教德文。因為以前教過英文,現在也在教德文,對於學習語言,我有很多感悟。

每個人學習外語,都有不同的理由。有人為了考試、有人為了留學、有人為了愛情、有人為了利益。

這些都是很常見的理由,無所謂對與錯。

對於人生的追求,我腦中一直有個畫面。不曉得你有沒有看過一個圖:一根紅蘿蔔吊在馬的前面,馬看到紅蘿蔔會一直向前跑。

我一直都覺得,這完全符合我對人生的想像。

這世上有無數條賽道,德文是其中一條,當你想學德文,那你就是這條賽道上的一匹馬。

而所謂的理由,其實就是吊在我們前面的紅蘿蔔,我們看著那根紅蘿蔔,拼命向前奔跑。

如果考試是你的紅蘿蔔,那麼當你考過了,紅蘿蔔也就沒了。

如果留學是你的紅蘿蔔,那麼當你畢業了,紅蘿蔔也就沒了。

如果求職是你的紅蘿蔔,那麼當你入職了,紅蘿蔔也就沒了。

那麼,我想知道,我真的很想知道一一

如果哪天,你發現你眼前已經沒有紅蘿蔔了,又該怎麼辦呢?你會繼續跑嗎?你又想跑去哪裡?

*

這個時候,能陪伴你的,只剩下一個東西了,就是這個「賽道」本身。

我問你,你夠喜歡這個「賽道」嗎?你夠喜歡德文嗎?你有喜歡到即使眼前已經沒有任何紅蘿蔔了,你還要堅持在這條路上奔跑,朝著沒有盡頭的道路前進,直到自己倒下的那一天嗎?

在沒有紅蘿蔔的情況下,坦白說,還真的很難。

昨天,我與史蒂芬妮一起去春水堂吃飯,史蒂芬妮是我在大學時期的德文老師,我喜歡找老師出來吃飯,老師也喜歡跟我聊天,雖然我們年紀相差三十歲,但我們是非常好的忘年之交!上次一起去吃客家菜,這次我們一起去吃春水堂。當然了,機會難得,我們還是會用德語溝通,只是因為平常沒什麼機會講德語,久沒講有點生疏,但基本溝通還是沒太大問題的。

我們喜歡聊生活上碰到的事,老師提到了他這學期新開的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相關的課,也提到自己在台科大教德語時遇到的困難,比如願意上高階德語課的人數不夠,導致經常開班不成等等,另外也提到她九十多歲的老母親,因為生病的關係在德國需要人照顧,但老師人在台灣,她想請長假回德國陪伴老母親,但是又對學生有負罪感,也不想把課交給其他老師代理,她覺得這樣對不起她的學生,但是長時間不在老母親身邊,她又覺得有虧欠。

這是很深的人生課題,我們都喜歡聊對於人生的思考,這也是我喜歡和史蒂芬妮吃飯的原因,因為每次聊天,真的就是在聊我們對人生的選擇,以及選擇背後的動機。我和史蒂芬妮說,最近我也開始嘗試教德語了,因為工作的場合不太會用到,但我想要多增加接觸德語的機會,而「教學」是我找到的一個切入點,雖然只是最初級的程度,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,不僅可以幫助想學德語的人,我自己也可以再次複習。

「我感覺我又重新回到德語的賽道上了!」我跟史蒂芬妮說,我覺得學習德文的過程是很愉快的,我很喜歡這個賽道,但我也需要「紅蘿蔔」。我學德文,曾經是為了歌德考試、曾經是為了去德國學習、曾經是為了歐洲旅行、曾經是為了在德工作,但現在我需要其他的紅蘿蔔,有人願意讓我幫助他,我感到無比榮幸,也感到無比幸運。

「恭喜你找到了新的紅蘿蔔!」史蒂芬妮說。

「妳也是我的紅蘿蔔!」說完,我倆哈哈大笑。

*

華山的春水堂外,下著綿綿細雨。

華山的春水堂內,我們暢聊人生。

史蒂芬妮是我敬愛的老師,也是我人生很重要的朋友,我與佳餚的相識,就是在史蒂芬妮的課堂上。

所以,我一直把史蒂芬妮,當成是我人生非常重要的貴人。沒有她的出現,就沒有佳餚的出現。

沒有佳餚的出現,我可能還是會過得很好啦,但就是會少體驗很多情侶之間的甜蜜與幸福。

佳餚曾說,她之所以會喜歡我,是因為我在課堂上最認真。

我哈哈大笑,說她找對人了,因為我確實是那堂德文課裡最強的,如果把德文比喻成武術,那麼那堂課除了我之外,根本沒幾個能打的。

「可是明明就是你追我的!」佳餚說。

她的聲音從我腦中穿過,我回想著我們的開始,覺得一切好不可思議。

兩週前,我和佳餚一起來華山逛史努比展。

兩週後,我和史蒂芬妮一起來華山春水堂吃飯。

我和佳餚的開始,是因為史蒂芬妮,德語像一根細繩,把我們之間的緣分牽在一起。

佳餚與史蒂芬妮,都是我在德語的賽道上遇見的人。他們的出現,讓我始終對自己腳下的這條賽道充滿了感激。

我們一直聊到春水堂打烊,史蒂芬妮還記得上次的客家菜是我請客,所以這次她說她要買單,但下次要輪我請!

我哈哈大笑,拍拍胸脯道:「當然沒問題!」

我陪史蒂芬妮走出華山,離開前,我們一如往常地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,並約好了下次再見。

史蒂芬妮走後,我回望了一眼華山。在我的印象裡,華山,是武俠世界裡,高手論劍的地方。

但此刻的我,心中沒有刀光劍影,只感受到歲月帶來的寧靜,與緣分帶來的甜蜜與溫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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