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麼是「思考」?什麼是「煩惱」?

每次教小朋友學英文,不管國中生還是高中生,第一堂課都得和他們解釋「思考」和「煩惱」的差別,我一直以為這是常識,但後來才漸漸發現,原來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兩個詞有什麼差別。

首先,什麼叫「思考」?

“(35+41)²+(26-7)³+(139+57)²=?”

上面是一道數學題,請大家千萬不要計算,先回答我一個問題:你覺得你有沒有辦法在一小時內算出答案?答案不用真的對,你只要回答我,你能不能在一小時內「給出一個你認為正確的答案就好了。你覺得你能不能?

這個問題,我連小學生都問過,他們一致認為,自己「有辦法」在一小時內給出答案。

我當時問:「你們有沒有覺得很奇怪?你們都還沒開始動手算,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可以找到正確答案?你們的自信從何而來?」

「這個題目很簡單啊!先把括號裡的數字加加減減,再乘以外面的次方,最後再加起來就是答案了呀!」而每次,都會有學生這樣說。

「對,我就是要你的這句話!」我說:「你們雖然還沒開始動手算,但是你們腦中都『知道怎麼算了』對不對?所以,請注意下面這句話:你們之所以會知道怎麼算,是因為你們看到題目時『有在思考』,而你們剛剛說的『加加減減乘次方』,就是你們腦中的『思考路徑』。

*

「那麼,你們知道什麼叫『煩惱』嗎?」

Entschuldligung我在白板上寫了這個單字。

上面是一個單字,請大家一樣回答我一個問題:你覺得你有沒有辦法在一個小時以內給出答案?答案不用真的對,你只要回答我,你能不能在一小時內「給出一個你認為正確的答案就好了。你覺得你能不能?

這個問題,我也問過小學生,他們一致認為,自己「沒辦法」在一小時內給出答案。

「好,既然不行,那我給你們一分鐘,讓你們『好好思考一下』這個單字會是什麼意思,計時開始。」

(一分鐘後)

「好,時間到。我想請問一下,在這一分鐘裡,有多少人是一直在不停地自問『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』、『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』、『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』的?」

普遍來說,被我這樣一問,超過一半以上的人都會點頭。

「那請問,你們一直問自己『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』,摸著良心講,難道真的會有一股神祕力量來告訴你『這個單字就是這個意思!』嗎?是不是不可能?」

「是的,請注意下面這句話:你們剛剛其實都沒有在思考』,而只是很單純地在『煩惱』而已!而且這個煩惱還不是別人給你的,是你自己給你自己的。你一直問自己『這個單字到底是什麼意思』,對於『找到答案』這件事是沒有任何用處和意義的,因為你不是在解數學題,當你看到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單字,再怎麼給自己煩惱,都是『永遠不可能』突然知道答案是什麼的。」

如果哪天真的有個神秘聲音出現,告訴你答案是什麼,請不要猶豫,馬上通知我,我立刻幫你預約精神科。

*

所以一句話:想問題的時候,要『思考』,而不要『煩惱』!

「思考,是像你們剛剛想數學題的時候那樣,你腦中先有一套『思考工具』,遇到問題的時候,用這套思考工具去找答案。比如說,數學裡的『加減乘除』就是一套標準的思考工具。」

「而剛剛寫的『Entschuldligung』,這個單字是『對不起』的意思,可是這個字不是『英文』的對不起,而是『德文』的對不起。換句話說,在你知道『這個字是德文』以前,你連查中英字典都是沒有意義的。當然,一般都是去查中英字典啦,用Entschuldligung這個詞只是要確保你們都不知道而已。」

「所以,到底該怎麼背單字?大原則就是:當你看到一個單字,先用五秒鐘問自己,我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單字的意思?知道還是不知道?不要試圖騙自己,如果真的不知道,不要猶豫,馬上去查!

最重要的是,不要傻傻地當一個自尋煩惱的呆瓜,一直逼問自己『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』、『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』、『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』!不知道就大方承認不知道,然後趕快去查答案!因為背英文單字和寫一般的數學題不一樣,看到單字的時候,你的腦中是不會有任何思考工具可以運用的。」

「畢竟,你可曾看過有人背英文單字是——看到一個單字之後,開始認真推理,先把這個單字變成這樣,然後再變成那樣,接著再變成這樣,可是又因為那樣,所以最後又變成這樣,想了老半天以後,終於才頓悟答案:『喔!我知道了!Entschuldligung是德語的對不起!』」

你有見過這種奇葩嗎?有的話請馬上告訴我,我們趕快幫他預約精神科。

*

最後,當你看到身邊的朋友在盯著英文單字苦惱的時候,千萬不要戳破他,先去翻中英辭典找答案,知道單字的意思以後,再回頭觀察他努力自尋煩惱時的生動表情,那其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,哈哈哈。我跟你保證,他的腦中八成沒在思考,只是一直在傻傻地逼問自己「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」、「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」、「這個單字是什麼意思」而已。

而你也會慢慢知道的,這就是有上過這堂課的你,在知道什麼是「思考」、什麼是「煩惱」、這兩者又有什麼區別以後,在面對問題的當下,與一般學生所拉開的,那很細微很細微,卻很深邃很深邃的差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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