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德國念書時,宿舍與超市間有一座小公園,偶爾會有父母帶小孩來嬉戲,在眾多遊樂設施中,最讓我印象深刻的,是鞦韆。因為幾乎每個小孩來到這座公園,都會先去盪鞦韆。
「鞦韆,有什麼魔力嗎?」每次經過,這問題都會浮上心頭。
「看著可愛的孩子們在鞦韆上盪呀盪,他們迷戀上的,到底是哪一種感覺?」
「或許他們愛上的,是從地面最低處,一路緩緩升高的快感吧!」這是我的第一種猜想,畢竟,只要稍微扭扭腰,鞦韆就能擺動得更高,於是孩子們便能看得更遠,心情也就同時跟著快樂起來。
對心情的可控制感,或許是鞦韆迷人的真正原因。
但這樣的猜想,僅持續幾日便覺得不對,鞦韆迷人的秘密,不應該這麼簡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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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,或許他們喜歡上的,是擺盪到最高點後,那個能再更高的期待感吧!」這是我的第二種猜想,畢竟每個愛盪鞦韆的孩子,一定都記得自己能盪的極限高度,對極限以上的探索與好奇,或許才是鞦韆之所以好玩的最根本原因。這樣的答案,在我心裡持續了數周,每當經過超市與宿舍間的小公園,看著孩子們將鞦韆盪至最高以後,還拼命想往上盪的模樣,便覺得自己這樣的猜想是很正確的。
一直到某天黃昏,我看見一個女孩獨自在公園玩耍,她興致勃勃地坐在鞦韆上盪呀盪,笑得非常燦爛,但數分鐘後,盪至最高點時,她卻忽然收起笑容了。
「咦?這是怎麼回事?」我一臉疑惑地看著女孩,她坐在上頭,等鞦韆漸漸停下,然後縱身一躍離開鞦韆,一臉憂愁地離開公園。
「為何鞦韆忽然變得不好玩了?」那一天,那個場景,那女孩的表情,實實在在地告訴我一件事:「鞦韆的秘密,沒有我想的這麼簡單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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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個月後,我又再次在公園見到同一位女孩,她依然獨自跑來公園裡玩耍,也依舊先選了鞦韆,她在上頭盪呀盪,笑得非常開心,我坐在一旁樹下的長椅上乘涼,順便觀察這位女孩什麼時候會收起微笑。果然,數分鐘後,女孩盪累了,她漸漸不像幾分鐘前那樣開心,而鞦韆也緩緩降了下來。
忽然間,女孩的後方出現一位女子,她走向前,在女孩後方說了幾句德語,話才剛說完,又將女孩的鞦韆推了上去,那一刻,女孩又笑了。數分鐘後,女孩大聲說了幾句德語,女子便放手不再推鞦韆了,她站在一旁,等待鞦韆停下,並小心翼翼地接住女孩,而這位女孩,到離開公園前,都無比開心地笑著。
「嘖,原來是這樣啊。」看著眼前的畫面,我終於想通鞦韆的秘密了。
噢不,是女孩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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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,在豪華的鞦韆上盪呀盪,好玩歸好玩,有趣歸有趣、刺激歸刺激,但敏感的孩子終究會意識到,自己必須一個人落地,細想起來,這樣的感覺是很不好受的,尤其是在空蕩蕩的公園裡。
對女孩來說,再好玩的鞦韆,終究也只能坐她一個人,所以鞦韆給她帶來的快樂與期待,在落地前,或多或少,都混雜著一點寂寞。而,是誰在鞦韆下接住女孩?是誰在鞦韆旁等待?是誰在女孩落地後給她擁抱?並牽起她的手離開?有人讓女孩知道了答案,於是,她那懸在空中的腳與心,才能穩穩的落地。
是什麼讓女孩這麼開心呢?我想,或許與鞦韆無關,僅僅是那一刻,那個被人需要的感覺,對這位女孩來說,實在是一種太幸福、太甜美的滋味了吧。
宿舍與超市間的公園鞦韆。